任白个展｜永恒肖像&无声祷词｜中国当代诗人视觉艺术巡展｜线上系列

2020线上展览系列

艺术家/任 白

2020线上展览系列

艺术家/任 白

策展人/高 晖

学术主持/郭长虹

艺术总监/林 童

总策划/王 旭

出品人/潘 虹

展期/2020.05.26—2020.08.26

任白，生于吉林省吉林市。诗人、作家、媒体人。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其后，在媒体工作多年，曾任《新文化报》总编辑，现在吉林省作家协会供职。

迄今，已出版诗集《耳语》《情诗与备忘录》《任白诗选》及中短篇小说集《失语》等。

策展人手记：绘画曾是任白的首选职业目标。在相当长一段时期，他将绘画作为自我表达的主要手段。直至任白被东北师大中文系录取，画画遂成业余爱好，虽时断时续，但顽强尚存。当然，任白拥有视觉艺术天赋。

任白读大学期间，乃中国现代化转型的原发年代。期间，伤痕文学发生、朦胧诗兴起、星星画展举办，诸如此类。这些精神运动的标志性事件风起云涌且均匀分布。而当时的朦胧诗，如今日之新冠病毒，中文系学生无疑为易感人群，任白当即卷入，不能自持，并终身带毒生存。至此，写作成为任白第二职业选项。当然，任白同样拥有写作天赋。其实，画画和写作均未成为任白的正业，但作为任白的心魂安放处，将伴随他一生。那么，我们来阅读一下任白绘画和任白诗歌。

策展人手记：假如当年任白顺利考上美术学院，那么，我敢肯定他会成为具有代表意义的画家。前面我说过，任白拥有绘画天赋。即便是现在，任白仍然是一位具有当代意义的画家。我与任白先生相识经年，知道他会画画，但从没见过。不久前，我在其微信上看到下面这些画，甚至有点惊诧——不是美术专业训练，而是任白对绘画的领悟。

其实，写作者会画画本不该大惊小怪，比如威廉·布莱克、维克多·雨果、赫尔曼·黑塞和君特·格拉斯，等等。理论上讲，绘画同样是一种书写，写作和绘画可以交互加持，相互提供异质资源和方法论并同时获救。但从实操层面看，真正彼此相得益彰的并不多见，任白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例证之一。那么，任白到底给绘画提供了什么？我觉得，其实任白是通过超越介质，激活绘画的精神支点。一句话，就是：任白有想法。

一个时期以来，相关艺术工作者们均认为架上绘画已经死亡、没有出路和空间，其论据是架上介质的所有能量均已被透支。其实，我倒觉得，某种介质甚至是艺术形式固然存在自身局限，但绘画艺术生命特别是绘画艺术的革命性，显然不是仅由介质或材料要素构成，后来，被大量生产出来的影像艺术有多少是有革命性的？甚至创造出新的语境？很少，很少。从本质上说，绘画艺术的革命性来自艺术家对于材料的创造性使用，来自于艺术家创作和当代语境构成的张力关系。为此，绘画艺术可以有时尚，但绘画艺术不能简单地追逐时尚。就像文艺复兴的源头是希腊，而现代绘画艺术的很多灵感来自非洲和远东一样，对现实语境的挑战是绘画最核心的要义。我认为，任白这组绘画的意义就在这里。任白作为画家的意义就在于此。简而言之，任白这组绘画挑战现实语境的途径是实证古典语言的当代性。我认为，任白是中国当代重要的文人画家之一。

这次，我在遴选完任白作品之后才发现，原来几乎都是肖像。与任白一样，我也曾长期迷恋肖像类视觉艺术品。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告诉我，福柯说过：“人终将被抹去，如同海滩沙地上的一张脸。”这句话让他非常震惊。任白问我：人应该被抹去吗？人脸应该顺从这种命运吗？我随即陷入沉默：那么，人脸上有哪些东西值得艺术家奋力留存呢？也许，这就是当代视觉艺术家的使命之一。

居所/纸本碳素墨水/ 24×37cm

策展人手记/空间以及对空间的超越、束缚和对本身束缚的抗争，共同构成一种寂静而又危险的张力，任白的画面肌理是克莱夫·贝尔“有意味的形式”的最好印证。

三月之窗/纸本碳素墨水/24×37cm

策展人手记/从缭乱里的一杯酒，联想到清冷，再联想到虚无之窗，再联想到坚守。挺住，意味着一切。

另一半面孔/纸本碳素墨水/20×28cm

策展人手记/当光只找到一半面孔时，我们可以感受阴影对呈现的贡献在于其无穷的可能性。

练习册·六月/纸本碳素墨水/ 20×28cm

读画手记/阳光与河水都在流动时，女人的面孔开始呈现永恒性。

练习册·手/纸本碳素墨水/24×28cm

策展人手记/力量不应该只是一种回忆。我们需要力量。我们有力量。他妈的，力量就是当代性。

一瞬间/纸本碳素墨水/20×28cm

读画手记/时间是凌乱的。空间也是凌乱的。凌乱的拥抱也是对凌乱的反抗。

哀歌/纸本碳素墨水/25×28cm

策展人手记/史诗与夜曲。哀歌与尖叫。

古典时代/纸本碳素墨水/24×37

策展人手记/人类并不总是在进步。有时候，人类用一连串的进步堆砌成一次或几次巨大的倒退。每当这样的时刻，古典的可能是最好的，也可能最当代的。

花儿与少女/纸本碳素墨水/35×24cm

策展人手记/阳光和阴影竟然如此生动，均为表达对生命的礼赞。

练习册·躯干/纸本碳素墨水/24×37cm

策展人手记/类似中国画皴法的笔触，营造出一种不容分说的绘画语言，任白威武。

逆光/纸本碳素墨水/35×24cm

策展人手记/阴影的叙事面积永远比受光面积占比大得多。永远是这样。

风暴/纸本碳素墨水/24×37cm

策展人手记/你嘴上有风暴的味道。任白制造出凌厉和流畅的完美对撞。

诗人/纸本碳素墨水/21×28cm

策展人手记/沉默。母语的捍卫者。沉默的受难者。

科恩的脸/纸本碳素墨水/21×28c

策展人手记/繁简对话。声音嘶哑。意味盎然。

练习册·男人体/纸本碳素墨水/28×37cm

策展人手记/人体因裸露而显现哀伤和孤单，此乃人类基本处境的隐喻。

自画像/纸本碳素墨水/21×28cm

策展人手记/沉默。母语的捍卫者。沉默的受难者。凌厉与水分的耦合。奇妙的自恋。

英雄/纸本碳素墨水 / 24×37cm

读画手记/你看，在这幅画里，英雄的肌理与绳索的纤维几乎同构。

任白始终在进行有难度的写作。我早已发现，在任白平静写作的背后，包藏着不同凡响的野心。他正在通过写作与自己所处时代建立起一种深刻联系，并由此实现人与时代的互认与互动，从而确立起一个写作者在历史的飓风中应有的姿态。诗人何为？我推测，这应该是他对自己的常态化追问。我推测，他知道这种追问本身，是诗人保持精神在场的前提，是写作的起点和动力。同时，这也是任白作为诗人的精神难题之所在。

我比较了解任白的写作。任白写过几组极耗心力的长诗，比如《耳语》《未完成的安魂曲》《情诗与备忘录》，他在其中试图探讨爱情、友谊和诗歌在新的历史语境下的命运。当然，这样的写作无异于荒野求生，不知哪里是回家的路，有时候像尤利西斯，十年长旅，终返故里，但发现自己的家园已经改变模样。

我很幸运，我是《祷词》的第一位读者。我非常喜欢，并且当时比较激动。该组诗歌标志着任白诗歌取向的革命性变化。任白开始尝试不依赖意象、隐喻、比喻甚至诗意本身，转而依靠汉语自身动能的缝隙制造并传达诗意。于是，任白的诗不再是诗意本身不再是抒情本身，而是集中表达揭示、体认和指认，最后直指确认。这时，他的创作动机比较简洁：没想太多，就是想说话。对于任白来说，《祷词》的写作无疑是一次新的挑战。作为突然、深刻、剧烈改变人类的全球性灾难，新冠疫情给知识界带来震荡：我们遇见了什么？我们会被如何改变？我们该怎样面对？除了哀痛，什么样的反应是正当和有意义的？诗人何为？荷尔德林的答案是：但他们如同酒神的神圣祭司/在神圣的黑夜他走遍大地。因为他的超越的价值，因为他勇于承担黑暗的道德勇气，黑夜才可能是神圣的，才可能拥有救赎的可能。但是，行走并不意味着抵达，甚至根本没有抵达这回事，诗人的行走本身是一种宣示：那是暗夜丛林中闪动的微光，是大风雪里隐约的呐喊，是精神勇气与精神承担，是无论如何也要一起走下去的郑重的邀约。

至此，我们有理由认为，任白是被低估的诗人。

祷词:

献给怀抱无数儿女的罹难之城|| 节选

断离之城：以群居的方式

环岛停止自转

六车道路面和人行道上的方砖

都停下脚步，不再和车轮以及鞋底们痴缠

楼宇们开始自测彼此之间的距离

四十六米的那一边是另一排僵直的兄弟

一百一十米外是干洗店和便利店

然后是墙，忠实又好看的铁艺雕花的卫士

无数蜂巢挂在风中

他们以近乎沉睡的方式醒着

并从四维、三维世界里抽身而走

从这到那，一个用旧了的标尺再次醒来

惶然发现自己站在舞台中央

父亲也抽身而走，很多父亲

女儿也抽身而走，很多女儿

爱人也抽身而走，很多爱人

兄弟也抽身而走，很多兄弟

疼痛也抽身而走，很多疼痛

泪水也抽身而走，很多泪水

我们被悬置在一个风洞里

身边疾驰而过一千个旱季

忧惧之城：头顶的云彩变成了巨石

如果你可以挑选恐惧你会挑选什么

什么样的恐惧会让你跳的更远

或者更长时间屏住呼吸

什么样的痛苦更难以忍受

肉体消亡，以令人心悸的方式被驱逐

丧失颜面，或者忘了颜面

或者把那些设置颜面的器官与系统

彻底删除

五官像陨石一样铺满江岸

一些古老的谶语刻在城门上

刻在时间的灰尘与封釉之下

但是选择笃信

仍旧有些东西被悄然替换

让亵衣像云彩一样飞走

悖谬之城：你不能选择或躲避

我想挑选最重要的事件

让健忘的史官记住

但每件事都重要到像一支毒株

足以改变历史

我想挑选最痛苦的时刻

让轻薄之人懂得沉默

但每个时刻都痛苦不堪

直到沉默冒出火星

我想挑选荷载最重的词语

让语言保持郑重的品格

但每个词语都已超载

像一辆卡车翻到在高速公路上

我想挑选最温暖的嘴唇

让观念的冰凌穿越隘口时有少许溶蚀

但每片嘴唇都已烧得通红

那些思想被瞬间汽化

我想挑选最能通约的真理

让人们争吵时言语间充满道路

但每条道路都彼此拦截

它们扭成一团成为彼此的绳索

我想说死亡和审判同时发生

这是最严峻的次生灾难

你并不能选择或躲避

无罪的死亡和有罪的永生

亲爱之城：一切的理由

你会在入睡的第三分钟把身体转向窗子

并且蜷曲得像脖子上的围巾

你的鼻息微弱而又深长

像书中送时间出海的蓝灰色海洋

早晨一些残梦被散装货轮送抵海港

你带着一只苹果上岸

像带着一片果园的前世

用芭蕾舞演员那样的步子走进公司

这完全没有必要

但是你说必要不是维生素

不是营养合剂成分表里那些甜蜜的数字

那些隐秘的跳跃和舞动

其实是毫无必要也无法克制的能量之歌

好吧，有时候你会从邮件里站起身来

从咖啡里看见自己雾气袅袅的眼睛

十年以来一直这样

你并不确定那些被打发掉的日子

能否枕着日历安然入睡

有时候你打来电话

问现在几点了

又说我想慢慢走着回家

我看见你在街角的生鲜店踟蹰

为食物们不同的排列组合陷入深思

你做饭时总是多加了某样东西

盐、糖、胡椒，或者各种酒一样的泪水

你问，好吃吗

你问，我喊痛

是不是可以给我

很多明天

悬疑之城：重估一切判词

那些混凝土和螺纹钢依旧笃定地站着

它们怀中的孔隙被历史挤压

羞怯地隐匿如同无数死去的白蚁

但是庄严的隐匿者们彻夜不眠

他们高大优美

用生物电编织家庭和社区

编织载荷惊人的超高压网络

那是一个宇宙

一个神秘的星际之城

但是现在停电了

网络消失

一座城市到底如何建筑

一个社区应该怎样连接

一个家庭由谁去销毁白蚁之穴

一个隐匿者能否找到自己的名字

罹难之城：重要时刻

城颓人寂之时，我必须思考

因为没有另外一个时刻

能帮助我们摆脱脑海里泡沫的浪潮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智慧之沙试图重新集结

像卫星一样悬在我们头顶

组网授时，并提供新的坐标

瘟疫为我们清洗的城市

不能荒废，重修盟誓的约定

如同“五月花”上那张被揉皱的纸

像审视入境者那样审视海盐般的词句

神圣的和理智的

至善的和简朴的

那才是我们的道路

是我们结构与建设的逻辑

自由但不被其绑架

热爱但不被其绑架

享乐但不被其绑架

骄傲但不被其绑架

链接但不被其绑架

进化但不被其绑架

......

我们是否站在十字路口

经过，并且浪费

像每一次灾难那样

明日之城：让我们一起做点什么

雾霾收纳无数道路

像抱着一团松针

在剧痛中见听松果开裂的声音

此刻，你希望听见什么

在那些尖叫声中

有谁会停下来

寻找我们失去的复眼

失去的对于完整世界的想象

在雾霾之外

在雾霾之中

在我们已然乱码的识别系统最核心的部分

继续放纵迷乱和无力感

放纵从无力中延烧的怒火

一片焦土

和从它身上起飞的鸦群

它们越飞越多

遮天蔽日，如同我放弃的语言

如同巴别塔放弃的语言

（突然想到，那些戒律、那些祈祷、那些誓词

那些带电的词句，被埋在哪些字节之下

那里会长出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吗）

高晖 当代重要作家之一。制造一切文本，包括小说、散文、诗歌、文学批评、艺术批评等，还包括毛笔字、猫等。代表作系长篇小说《康家村纪事——关于一个村庄的非结构主义文本》，文图综合集《高晖写字写猫集》（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年12月第一版）。2014年起，开始担任《诗意的幸存者——中国当代诗人视觉艺术巡展》总策展人，该展于当年12月24日在上海首发，并被誉为中国文化界年度标志性事件；2015年至2019年间，连续参加第一至五届北京诗歌节。现为中道六合（北京）文化机构签约艺术家。

郭长虹 文化学者。1986年考入南开大学，并相继获得该校学士、硕士、博士学位。其后，在中国艺术研究院从事博士后研究。历任辽宁省文物出境鉴定组责任鉴定员、南开大学副系主任、文化部副处长、国家文物局博物馆处处长、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局长办主任、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中国博物馆协会理事。

长期从事中国书法和绘画的鉴定、研究与教学工作。师从范曾先生从事中国书法和绘画创作，其作品多次参加各类展览。同时，自大学时期开始诗歌创作，作品曾被选入《最新当代大学生诗选》等。

曾担任《梅兰芳》《故宫》《敦煌》《大足》《江山如画》《笔墨春秋》《俯瞰丝绸之路》《中国文化遗产》等十余部大型文史纪录片的总撰稿、学术指导，十余次获得国家或省部级奖项。现为中道六合（北京）文化机构签约艺术家。

来源：中道机构

责编：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