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侠真潇洒 道德绑架很可怕-梁羽生评论之十三
散花女侠真潇洒 道德绑架很可怕-梁羽生评论之十三
《散花女侠》的主角叫于承珠，是明朝英烈大臣于谦的女儿。说起于谦，就会想起他的《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谦含冤被朝廷赐死后，于承珠开始行走江湖。她师承张丹枫、云蕾夫妻，因为有一首独步江湖的金花暗器功夫，被称作“散花女侠”。她深得师父真传，虽然出身高贵，但全无大家小姐的娇骄之气，而是叱咤风云仗剑江湖，是这本书中唯一的主角。
《散花女侠》连载于一九六〇年二月二十三日至一九六一年六月二十二日。约四十五万字。我早在二〇一一年读过，虽然忘记了细节描写，但少年侠女在乱军丛中手抛金花快意潇洒的镜头还记得。这次重读，是从二〇二〇年的六月二十七日至七月十六日，共用了二十天的时间。
到底是义军，还是反军？
总体来说，这部书还算不错，但常识错误还是很多。试举几例。
第五回提到，“泰山矗立中州，附近都是平原，山虽高却无险”，这显然是不确的。泰山位于山东中部丘陵地带，地势北高南低，基本处于群山环抱中。那群山，也就是著名的泰沂山脉。另外泰山上陡岩峭壁颇多，怎会“无险”？
书中有于承珠女扮男装爬泰山一段，再次写了五大夫松和泰山日出的错误。这些在《挑灯看剑录》中出现过。
笑看云霄飘一羽，曾经沧海慨平生
书中第七回再次出现了少林功夫源于印度的极大错误说法。这误导了许多读者。
一直感觉，梁羽生不太懂得什么叫时辰。时辰是古人的计时单位，一个时辰折合如今两个小时。第二十五回，写到“不到半个时辰，已斗了一百来招”，好像说双方过招很快。可是实际算一下，一个小时打了一百招，一分钟才出一招半，那真的是比蜗牛还要慢的。关于时辰的错解，在其他书中比比皆是。
几乎每部梁书中都有义军。什么是义军？解词说：起义的或为正义而战的军队。为了正义而战的才能称为义军，纯粹为了起义而起义的只能是反军。《散花女侠》中的义军，怎能算得上真正的革命队伍？他们无故造反，与朝廷作对，受害的只有老百姓。一部《萍踪侠影录》中，张丹枫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战火之患，宁可向仇敌大明朝献出宝藏和地图，这还是何等的胸怀与气度，这是何等的大局观念？
历史上的朱元璋，赶跑蒙古铁骑建立大明王朝，让汉族人不再受到欺压，是一代名君。但梁羽生依旧不满足。在他的笔下，只要是皇帝就不是好人，就要反；只要是朝廷的部队，就是鹰犬；只要帮助朝廷的人，就不是好人；只要反对政府的，就是义军。好歹有一部赞扬皇帝的《女帝奇英传》，却是极度错误、不顾事实对武则天的滥美！
有武侠的地方，就有爱情！
《散花女侠》成功塑造了于承珠这样一位少女侠客。她艺成出山，刚刚十六岁，到书的结尾，也就是十七岁，正是花样年华，喜欢做梦、情窦初开的年龄。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人都应该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武侠的地方，就有爱情。——梁羽生更是把武侠与爱情结合到极致！
于承珠从七岁开始跟随张丹枫学艺，朝朝暮暮受其熏陶，所思所想受其影响，对师父倾慕无已。在她心中，师父是完美无缺的，敬师父犹如天人一般，甚至有了恋师情结。当他情窦初开的时候，每逢遇到男人，就会与师父相比较，但比来比去，总是失望的，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张丹枫！不但于承珠没有遇到，我们也再也没有遇到。
于承珠
最早让她动心的，是铁镜心。铁境心出场时候是一位翩翩公子、潇洒书生，而又武功高强，气质颇似张丹枫。于承珠与他相遇，不由自主为他倾倒。可惜相处日久，发现铁镜心外表潇洒，实际心胸狭隘、骄傲虚荣，而又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内涵与张丹枫大相径庭。这时候，少年英雄叶成林闯进了她的世界。叶成林外表质朴木讷，与张丹枫无半点相似之处，但他不但武功高强，而又光华内敛，文韬武略藏于胸中从不卖弄，处事谦逊大度，战场上又指挥若定，不像铁镜心的纸上谈兵。于承珠把铁镜心比作江南园林中的玫瑰花，把叶成林比作云贵高原上的大青树;玫瑰花只向富贵中人尽量展示自己，大青树却永远是默默无言地荫庇着来往的旅人。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最终摒弃了玫瑰花，选择了大青树。对于于承珠的选择，在该书的第三十五回，这样描述：“铁镜心自然也有他的聪明智计，运用兵法偶尔也能够奏效，但比起叶成林来，那却是一个深藏，一个浅露，有如大海之与小溪了。凌云凤冷眼旁观，看出了两人不同的风格，心中不住地称赞于承珠大有眼光。”
然而，铁镜心作为于承珠的初恋，曾经是互相爱慕的。以至于多少年后，铁镜心再出江湖，依旧对于承珠念念不忘。
叶成林
人各有志，铁镜心错了吗？
铁镜心虽然没有和于承珠结缘，但却是书中的第一男主角，不但出场早出场多，而且收场最晚，本书的最后一幕，就是他与未婚妻子转身离去的身影。他出场艳收场淡，却性格鲜活，有血有肉铁，让人印象深刻。他外表儒雅，文武双全，是一个翩翩公子，但又于性格软弱、自私自利、矜持骄傲，喜戴高帽。但却有一颗善良之心，不是奸恶之徒。他的师父石惊涛为了个人利益盗取大内宝剑，引起师徒矛盾，乃至决裂。但石惊涛做的就对吗？铁镜心错了吗？
铁镜心
铁镜心明明是一位官宦公子，自幼苦学，文武全才，将来肯定会走上仕途之路，能够一马平川。偏生不逢时，但他偏偏遇上了石惊涛。石惊涛不但传授了武功，还灌输了侠客思想，导致他出身官宦之家却又要行走江湖，注定了他抑郁的一生。他对于承珠痴情，甚至不惜舍命，却只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小说结尾，铁镜心为了家庭安危为了孝敬父亲，他终于选择回归家庭，做了云南沐国公的郡马。总感觉，梁氏故意把自己的一些意愿思想强加给读者，不见得成功。而他对铁镜心也只是一种道德绑架，读者并不见得买账。人各有志，铁镜心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最终的结果，我没有感到他的荒凉，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成为妻子，难道不是完美的结局吗？
梁羽生在那篇《金庸梁羽生合论》中写道：“《散花女侠》中的铁镜心，从一个文武双全的侠士，而渐渐变成豪情消减之人，以至为女侠于承珠所唾弃，写得颇有深度，在武侠小说中也是别开生面之作。”梁羽生自己这么解释，也可以看出，铁镜心是他很重视的人物，是以在《散花女侠》里以铁镜心做结，在续书《联剑风云录》里又以铁镜心开篇，完成了无缝衔接。
2020.7.18.—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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